时间：2006年05月14日16:25

【作者：邢占军：（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博士后）】
    主持人：大家心里可能都有这样的疑问，怎么才能成为一位幸福的母亲？有哪些方法可以让我们成为幸福的母亲？接下来我们有请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博士后邢占军先生做一个报告，他曾经主持了国家社科规划课题、当今中国城市居民主观幸福感研究，演讲的题目是《母亲的幸福感与孩子的健康成长》。

    邢占军：谢谢主持人，谢谢各位嘉宾还有各位专家、各位来宾。

　　非常高兴能够来参加这样一个活动。在今天我们的社会中，当基本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满足之后，人们还应该追求一些什么？这个问题确实已经提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面前。所以，我觉得《父母必读》杂志——刚才姚女士也提到了是我们育儿的第一品牌的杂志——能够以一种超前的眼光来关注这样一个时代性的问题，非常有意义，应该说确实是为我们即将到来的母亲节送上了一份厚礼。 刚才主持人也谈到了，我在这方面做过一些研究，但是实事求是地讲，这方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很多问题还有待于我们共同的沟通。为什么呢？因为实实在在地讲，幸福掌握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幸福这个问题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专家。所以今天这个活动做成互动的形式非常有意义。 刚才我非常认真仔细地倾听了新生代公司，也就是受委托方做的这个报告，我听了之后有这么几点感受。

　　第一个感受是非常高兴。为什么呢？我看到我们95％的年轻的母亲都是幸福的，这非常好。在这之前我们也做过一些调查，刚才主持人介绍过，我现在正承担着一项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研究的对象并不针对母亲，而是针对我们所有民众，主要是城市民众。在这之前受到邀请之后，我特地把与母亲有关的这些数据整理了一下，我发现我们调查的结果跟刚才新生代公司调查的结果非常惊人地相符合。我们的调查表明，40岁以下的年轻的妈妈，她们的幸福感指数得分非常明显地高于一般民众。我当时拿不准，这个结果到底有没有价值？刚才你们的调查支持了我的这个观点，我觉得很欣慰。这是第一点感受。

　　第二点感受，我觉得这项调查做得非常扎实。应该说做有关幸福感的调查非常难。大家可能来之前上网也看到，最近这段时间幸福成为一个热点，但是也成了一个争议的焦点。刚才我说了，幸福实际上是掌握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中，很多人认为幸福不能够研究，特别是不能够做实证的研究。首先，我先把我的观点亮出来。我现在主要是做发展社会学的研究，在这之前我读硕士的时候我做的是社会心理学的研究，博士时做的是心理测量，应该说我的研究方向整体上坚持的是一种科学、实证的研究方向。我是认为幸福感是可以研究的，但是幸福确实是很难把握的。它们两个是有一定的区别的，在后面我还会进一步阐述这个问题。

　　我们这次的调查应该说是一项科学的调查。无论从抽样，还是从整体的问题的设计，非常地全面，涉及目前我们年轻母亲的幸福感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有哪些因素影响到年轻母亲的幸福感？还有哪一些因素可能制约着我们年轻母亲的幸福感，我觉得设计得比较规范、周到。这样一项调查，有我们《父母必读》杂志牵头，有我们专业的测评机构来调查，我觉得非常扎实，非常好。

　　就今天的题目，我想结合着我已有的研究谈几点看法和意见，同在座的各位专家、朋友们，特别是年轻的妈妈们一起来沟通一下。

　　首先我想谈一下我对幸福感的理解。刚才我谈到了，幸福能不能进行科学研究，答案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但是我又说幸福感是可以进行科学的研究的。为什么？因为实实在在地讲，幸福受很多因素的制约。我想先简单地从研究幸福感的背景和各位作一沟通，大家就知道它是多么难研究。

　　最初的幸福感的研究是在上个世纪中期开始的，当时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些研究者，主要是一批社会心理学家开始关注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的西方社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简单地说，是一个物质生活有了极大改善，人们内心的体验问题成为一个时代的问题的社会。当时一个著名的经济学家叫佳尔布雷斯，他有一本名著叫《丰裕社会》。在这个《丰裕社会》里，他提出了一个问题：美国的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个阶段的特点是什么呢？追求生活质量开始成为政策注意的一个目标。大家想想，实际上我们今天的中国，是不是正好就到了这么一个阶段呢？我们说现在已经实现了初步的小康，当然这个小康是很不均匀的，很不平衡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低水平的，但是从总体上来讲，我们的大多数人毕竟已经摆脱了这种生存需求的制约，人们开始考虑发展，开始考虑自身的体验的一些问题。

　　最初在研究的时候，人们认为幸福感就是一种满意感。实际上大家可以看到，当时的好多调查就是在问：你总体上对你的生活满意吗？你对您的工作感到满意吗？你对您的休闲感到满意吗？您对您的家庭感到满意吗？您对您的其它一些方面，生活的主要领域感到满意吗？这种观点也就是生活质量意义上的幸福感研究的一个观点。

　　慢慢地人们发现，幸福感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为什么呢？人不满足的话，肯定不会幸福，但是满足了也不一定幸福。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就提出了幸福感要回归幸福本来的面貌，幸福的本来面貌是什么呢？简单地说不就是一种感受吗？你觉得快乐，你觉得整天喜气，心里非常舒服，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这就是幸福。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一些心理学研究者就发明了一些工具，比方说一些心理量表，特别是心理情感平衡的量表。有一种观点就认为，如果在类似的量表上，如果你正向的情感得分高于负向的情感，这就是一种幸福的指标。实际上这是另一种观点：幸福是什么？就是快乐。

　　后来，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有一批心理学家发现，快乐这个东西有点太难把握了。为什么？无论是快乐还是满足，他们认为在西方哲学史上坚持的都是一种享乐主义的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之下，人们的幸福好像满足于表面、物质，到底还有没有更多的东西能够给人带来幸福？比方说，我们的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那个时候的生活条件极端地恶劣，可是他们很多人也是非常幸福，非常慷慨地走上刑场的。这怎么解释？这个时候，有一些专家就提出，幸福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满足和快乐的问题，还有一个观点，那就是价值，人生活得有没有价值非常关键。

　　我们看一看，到底幸福是什么？这条路走来非常不容易，现在大家还在打架，各人有各人的观点。幸福到底是什么？很难说。我记得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节目曾经做过一个调查，调查的时候首先问：你幸福吗？这个时候很多人说幸福或者不幸福。然后问：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好多人答不上来。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有位西部的老大爷，记者问他，你幸福吗？幸福。又问：什么是幸福？他说不知道，然后一句话都不说。这里边实际上给我们说明了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幸福感？这个问题确实很值得我们探讨。所以回过头来我们说，幸福是很难把握的，很难用科学来研究的，但是幸福感是可以把握的。

　　刚才我们提到在西方曾经有过这么多的观点，我刚才把它归结为3个方面。我们经过研究之后，在这3个观点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幸福感的整合的观点，就是建立在体验论基础上的幸福感的观点。我们认为幸福感觉是什么呢？它就是人们对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状况的一种积极的、正向的心理体验。从它的形式上来讲，它可能是认知的，也可以是情感的，但是最终是要落实到具体的内容上的。 所以，在通过大量的调查之后，我们对当前我国民众的幸福感做了一个梳理。我们认为目前影响我国民众的，或者是构成我国民众幸福感的核心的成分有10个。可能有人会说，这离我们母亲太远了，但是大家要注意，我们在座的母亲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也就是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背景之下，我们民众的幸福感也就是我国母亲的幸福感。那么有人可能会说从学术上来讲，可能你这个观点有待商榷，下面我会从学术的角度上对它进行一个阐释。

　　首先我把这10个方面介绍给大家。经过我们长达3年的研究，经过了大量的访谈、调查、问卷调查、座谈之后，我们对当前我国民众的幸福感的核心的构成成分做了一个概括，主要是10个方面的体验。

　　第一：知足、充裕体验

　　知足充裕体验反映的是什么呢？它反映的是人们的基本的生存的客观物质条件对人们有没有制约，也就是人们感觉不感觉到生活有困难、有问题。这是一个层面。第二个层面是人们对生活本身的要求。是一个知足的心态还是一种不知足的心态？ 我记得我在做这个调查的时候有人对我说，最后如果你的研究得出“如果是收入高的人不幸福”的结论，那就说明你这个研究挺有价值的。但我们最后得出的结论不是这样。通过5年的追踪研究，9000多个个案的调查我们发现，目前国民的幸福感和收入之间是一种上升的趋势，随着收入的提高，人们的幸福感在上升。为什么？我们也在思考，大家也可以跟我们一起思考，到底原因在哪里？这是第一个指标，知足充裕体验。

　　第二：心理健康体验

　　心理健康体验揭示的是什么呢？它揭示的就是一个人适应社会的问题。人们是不是能够很好地适应社会？是不是能够轻松地面对各种压力？是不是出于一种轻松的状态？指的就是这一方面的体验。

　　第三：社会信心体验

　　我们说任何一个人他都生活在特定的社会条件之下，如果社会条件有问题，本身大家看不到什么希望，我想也就没有我们每一个个体的希望，也就没有我们每个个体的幸福。所以社会信心体验就构成我们每一个人幸福体验的很重要的成分。

　　第四：目标价值体验

　　也就是人活得有没有目标？有没有价值？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但是我经常能够碰到一些人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实际上我们也在做一些心理咨询方面的工作，在工作中，我们发现，周围有很多这样的个体，他们不一定都是知识水平低的，不一定都是我们理解好像是本身就不应该有什么目标的。其实好多人按照我们的理解，应该是非常有追求的，但是没有，他们不知道活着干什么。有一些人他虽然知道活着干什么，但是他只有那么一条，比方说有的母亲，我就是为了我的孩子而活着，大家想一想，这是有价值的目标还是没有价值的目标？非常值得我们思考。

　　第五：成长进步体验

　　也就是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每一天都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每一天都能感受到自身在不断地成长。有人说我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年龄，我没有必要期待成长。实际上成长进步在我们一生之中还是贯穿始终的。在山东，我对面住的正好是一个公务员，北京这边我也经常接触到一些晨练的老人，我发现他们活得非常有滋味，可以说很多老人就盼着明天到来，他确实在盼，为什么呢？他觉得他每天技能都在进步——即便娱乐，娱乐也是需要技能的，需要进步的，这一方面的体验非常重要。

　　第六：自我接受体验

　　有个著名的社会学家说，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实际上是有两张脸，一张脸是属于自己的，另一张脸是公众给你的。这两张脸到底要怎么样来看？我们说作为个人必须要有一个客观的、自信的自我认识。这里边我想非常重要的是，一个人是不是自信？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很有信心地去生活？去工作？去挑战和接受挑战？是不是能够客观地、充分地来对待自己？有的人说，我的优点多得不得了，那恐怕不是一种非常客观的评价；有的人说我一无事处，凡事只是看到自己的缺点，好像就是一个注定的失败者，这就是缺乏自我接受体验。

　　第七：身体健康体验

　　经过我们的大量的调查发现，民众的身体健康体验最近这5年有下滑的趋势。 身体健康体验和我们的生存环境关系非常大。这里的生存环境主要是我们周围的自然环境。还有也可能是跟我们最近这几年的一些政策有一定的关系，比方说医疗政策。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跟人们的心态关系也非常大。比方说，很多身体健康的人对身体健康的体验很低，而有不少身体不是那么健康，比方说患重病的人，对身体健康体验很高，这就是我们说的第七个指标。

　　第八：人际适应体验

　　大家知道，我们中国社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非常侧重于人情关系，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传统对我们的影响非常大。最近几年应该说随着我们社会向现代化转型的步伐的不断加快，应该说人们在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人们对社会关系的需求还是非常看要。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它可能是人生存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第九：心态平衡体验

　　人的一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这方面、那方面的，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挫折。遇到事情怎么办？应对挫折的态度非常重要。有一些人可能只要一遇到挫折，就会自动地倒下；也有一些人是越挫越勇，越战越强，在挫折面前不断地进步。这里面很大程度上与人们的心态关系非常大。

　　第十：家庭氛围体验

　　这个我想不用多说了，今天因为本身大家都是年轻的妈妈，家庭氛围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在这里面我想简单地把这10个方面先介绍过大家。

　　刚才我们提到幸福是不能测量的，但幸福感为什么能够测量？我们就是通过对这样大量的个案进行归纳、总结，把人们认为对幸福影响最大的一些因素转化为科学可以测量的一些量表，然后呈现出来。通过这样一套量表，看看大家在不同的项目上得分的情况，最后整合出一个总的幸福感的状况。所以大家注意，我们的幸福感量表上没有一个题目是问您幸福吗？换另一种思路，换一种方法来研究，可能你得出的结论有可能离真理更近一点。

　　说到这里我想简单地再插一句题外话。前一段时间网上非常热的一个问题，应该是社科院出的《社会蓝皮书2002》中有一篇文章，就是农村居民的幸福感要高于城市居民，问题出在哪儿？就是出在它的测量工具。直接问：你幸福吗？农民理解的幸福是什么？就是知足，问题的关键出在这儿。这是我想和大家交流的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如何提升母亲的幸福感？如何提升我们每一个人的幸福感？ 实际上我在谈目前我国民众幸福感构成的这10个要素的时候，已经把如何提升的这个问题展示给大家了，我想在这里把它再概括一下。 这10个方面如果进一步概括的话，可以分为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是基本的生存方面的体验，另一个就是发展方面的体验。这些方面的体验应该说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主要可能就是两个方面的影响：第一是客观的环境，也就是说，如何为我们的母亲能够提供一种有助于她提升幸福感的这么一个客观的环境。刚才我们提到的若干指标中有一些是跟我们的客观环境密切相关的，比方说知足充裕体验中就有一部分客观的物质条件。这直接跟我们这个社会的发展，跟我们社会的分配是密切相关的。整体的水平提高了，我们的物质条件自然会越来越好，人们的知足、满足感会越来越高。我们的社会实际上在分配上也有这个问题，在有一些职业，有一些行业中不可否认还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男女在工作薪酬上的一种差异，当然这个已经不突出了。这里面我想特别在有一些类型的行业中可能还有一些，这些问题我想是很重要的方面。

　　另外我们刚才提到社会信心，对社会发展有没有信心？这个也是需要我们客观环境来解决的问题。 关于客观环境，我这里不想多说，我想后面可能搞社会工作的，像龙老师她们还会进一步地给大家介绍。我想着重从另一个方面，主观方面来谈一谈如何来提升我们年轻母亲的幸福感。

　　第一点，就是刚才像杜主编提到的，要努力地培养或者说体验幸福的意识。 事实上，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很宝贵、很美好、非常美妙的瞬间，但是我们有时候疏于体验、不去体验。我们在体验幸福感的时候有一个基本的假设，那就是体验不是某种转瞬即逝的一种情绪状态，它是一种通过自我反省而获得的一种积极的正向感受。幸福确实需要我们进行自我反省，在反省之中您才能够体验到好多东西的珍贵。生活，不就是平平常常地过日子吗？如果仔细反省一下，实际上平常之中有很多不平常的东西。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夕阳的习惯。大家想一想，如果不注意它就那么过去了，看不到。但是突然有一天，你猛一抬头向西边望去，看到一轮鹅蛋黄色的阳光把整个的天空照红半边，这个时候你会得到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当然我只是举了一个例子，也可能这种体验是我个人的，大家可能对别的事情也会有类似的体验，这里面这种意识非常重要。

　　第二点，需要有一种面对生活、面对工作的一种积极的心态。

　　前面我们提到了，在生活中有很多挫折，可能会遇到你不想遇到的人，不想遇到的事，怎么办？在这个过程中，我想应该学会提高自我的成熟度，不断地提升自我。通过提升自我来增强个人的适应社会的能力。

　　第三点，不断地在生活中塑造我们每个人完善的个性和人格，或者说现代的个性和人格。我们这个社会正处在转型期，转型期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转变。在这样一个社会中， 你要能够跟得上变化，不要成为社会的落伍的一员。让自己的人格能与这个时代合拍非常重要。

　　我想幸福确实是掌握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中。刚才我们的杜主编也提到了，母亲这个群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明天。在目前我们这个文化的背景下，现阶段母亲对子女的抚育是不可取代的，她对后代子女的影响尤其巨大。我非常希望，也非常渴望我们每一个母亲能够通过自身的幸福来感染、影响，来给我们每一个孩子提供一种幸福的环境，来不断地提升她们享受幸福的能力。

　　最后我再次祝各位幸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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