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吧? 姥爷 摄
1965年,我才11岁。都腊月二十五了,身为公社干部的父亲,还和大家在黄河滩里“挖河”。晚上,妈妈让我到村南头姥爷家过夜。第二天一早,随他到城里办年货。
我没有舅舅,3个姨早已出嫁。所以姥爷家,其实就他一人。姥爷这一年约50多岁,也就是我今天这样的年龄。他一生务农,平时话不多。是个比较老实、甚至有些木讷的人。所以到他家后,当即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外边天还黑得很,姥爷就把我叫醒了。他比我起得更早,我起来后,吃上了他做的早饭:大米,白菜,还有粉条和海带。由于他一个人过日子,平时干些为生产队使牲口的活儿,劳动分值比较高,家里存有大缸的麦子。平时能吃上捞面条,菜却是盐腌的芥菜。
饭后随姥爷走到外边,满天星星。不知几点了,黑得很。走到村北,向东拐弯儿,过了河上的桥,就能看见城里稀疏的灯火。
就这样,一老一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土路上走着。走了有3公里左右,终于上了一条东西向的砂石面公路。又走了一段,过了铁路下坡儿,排队买肉的地儿就到了。(当年买肉的地儿,如今早已建起了宾馆,对面是长途汽车站)
肉食门市部前,已经排了一些人。其中就有我村二队姓王的一位大姐。说是大姐,也就比我大五六岁吧。由于天冷,等候排队的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些玉米秸秆,大家烤起了火。
天渐渐亮了。一个头戴棉军帽儿、上身穿绿军装、下身穿蓝军裤的小个子,远远地从附近走过。附近是空军某部,可能是里面的人。有人说:“是个女兵吧?”我一看,走路有点儿像个女的,手里提了一个暖水瓶。大家眼热地看了一会儿,直到走远了才不看了。
天亮了,太阳淡淡地升起来,肉食门市部终于开门了。人们动了起来,但秩序还可以。大概上午10点多,姥爷凭户口薄和我父亲一人的副食品“号”,买到了一份不太多的肉。
买过肉后,姥爷领我往北走,往东拐,又买了一些年货。不太多,我和姥爷拿着,不是太累。中午时分,我们俩走到了老城中心。姥爷领我进了一家路南的饭馆,里面人不少。一位中年女服务员走过来,说:“老先生,想吃点儿啥?”
我听了,在心里嘀咕道:“称呼太旧。怎么不叫同志?”
姥爷听了,似乎并不计较称呼的新旧,就要了两碗汤面条,价格是二两“粮票”8分钱一碗。不一会儿,面条儿端来了。那面条儿,上面飘了一层油,还有葱花——吃着真香啊……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面条。
下午回到家,父亲也挖河回来了。第二天,父亲带我去城里洗澡。中午在公社食堂,爸爸给我买了白菜炒肉,白馍——真香,真好吃。
转眼45年过去,姥爷带我吃饭的饭馆早已不存,附近建起了商住楼和超市。小阿的家,就在当年我和姥爷吃饭的饭馆东边不远处。1972年,我姥爷去世。2006年,我父亲去世。如今,我心里留下来的,是一分久远的温馨……
又要过年了——许多年后,我家小阿,也许还记得他和他姥爷的故事吧。
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