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长大的人,各有各的故事。望着麦田的颜色由青变黄,我想起了与麦子的“亲密接触”。
1965年秋,不到11岁的我,开始下地劳动。玉米收获后,地须先犁后耙,然后才能种麦。牲口拉着耙在地里走,老把式站在耙上配重。耙齿上草挂得多了,老把式便身体前倾,后脚抬起。同时拉动手中的绳子,这时耙扇单边上翘,耙齿上的草就落了下来。跟在耙后面的我,上前把草收拾到篮子里,然后一篮一篮地提到地头儿。干了一下午,生产队给我们几个小伙伴,每人记了3个工分。
地耙好,草拾净,墒情适中的话,下道“工序”就是种麦子。麦子何时种?当地农谚说:“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当时种麦子,是用耧播种。耧有两根“杆”。两“杆”之间,套上牲口即可拉耧。畜力不足时,便由一人“驾辕”。另外一边各配一人,拉着绳子走在“驾辕”者前面。耧上有耧斗,方形,敞口,上宽下窄。有管道通耧腿至耧脚。播种的时候,“驾辕”者和拉耧者共同发力。扶耧人在后面,双手握住耧上的把手,一边走一边摇。这时,耧斗里的种子,便经由管道“流”(播)进了土里。耧播走一趟,可以播三垄。耧后面跟有“小砘子”,由两个孩子牵引。小砘子上有三个石轮,种子播下后,小砘子顺着“耧沟”再碾一下。松土被轧实了,种子就在土里慢慢发芽。每六垄麦,需打一“畦”,以便日后浇灌。仍是孩子在前,抓住牛的笼头,俗称“逮牲口”。老把式挥鞭吆喝,牛便拉动“涌板”。缓缓经过之处,“小田埂”便隆起,于是“畦”便形成了。拉小砘子和牵牛“打畦”的活儿,我一做就是几天。
当时在不少地方,小麦灌溉主要靠天。所以当地有农谚说:“麦收(靠)八、十、三场雨”。即农历八月下一场,地就有墒了。农历十月下一场,保障冬季水分充足。来年农历三月再下一场,麦子收成基本搞定。至于打井抗旱、防治病虫害、往地里上化肥等等,都是后来的“新技术”。去麦地锄草撒化肥,浇水时在麦地“改畦”,这活儿我也干过。清明时节,麦苗长高。乌鸦落进麦田,人便看不到。所以论起小麦长势,有农谚说是“清明前后掩老鸹”。过了小满,麦子渐黄。这时有农谚说:“小麦有七根,过了小满一天死一根”。即小满过后一周,麦子即能收割。割麦须起早,天亮就出工。到地头儿话不多说,挥镰开割就是。平时女劳力再能干,每天最多记18个工分。但割麦是抢农时,所以生产队实行“包工”。这样,手快能干的女劳力,挣的分比男劳力还多。
割麦子第一天,一般还不觉累。从第二天起,脸上身上流汗不说,主要是腰酸痛,但是不能停。因为在田间,小队长时常提醒:“不怕慢,就怕站,都抓紧啊!”在布谷鸟的鸣叫中,我稍一走神,便被镰刀割破了手……好在到了第三天,需要把割下的麦拉到打麦场上。于是,像我这样的半大小子,便去拉架子车。麦子拉到场上必须上垛,一是减少占地,二是预防下雨。碾场脱粒时,有的中年男劳力,赶着牲口拉石磙碾。也有青年壮劳力,拽着“电磙”碾。午休不停歇,一场又一场。“起场”多是在傍晚。队长一敲钟,大家就都到场上去。明亮的灯光下,麦子入仓时,棒劳力扛麻袋,中等劳力扛布袋。一麻袋麦子,有七十公斤左右。布袋里的麦子,是论斗装的。一斗重约十一公斤。我十四五岁时,就能把装有五斗麦子的布袋,从地上“拿”到肩上,然后背进仓库里。
转眼数十年过去。现在小麦从种到收,播种用上了播种机,不少地方用上了“滴灌”。防治病虫害,科学配方施肥,样样有人管。农民种地有补贴,电卡一插就能浇。人在地头站,机器把麦收。国家越来越富强,农民越来越幸福。